邸平里之战——朝鲜战争最重要的转折点(2-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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邸平里是朝鲜半岛三八线以南的一个小地方。朝鲜战争中,这里曾经有过一次非常激烈的战斗。邸平里之战并不是朝鲜战争中最大的战役,但这场激烈的战斗却是朝鲜战争最重要的转折点。
邸平里之战属于第四次战役。在前三次战役中,中朝军队把美韩军从鸭绿江边赶到三八线以南的三七线。第四次战役是美军主动发起的反击战。邸平里战役是其中关键一仗。这一仗,不但改变了双方的战场态势,更重要的是,改变了双方彼此的认知,并在以后的岁月中深刻改变了我军的战争观念。
在中国,邸平里之战并不像长津湖、上甘岭那样广为人知,这是因为,邸平里之战,我军遭受重大失利,没有达到战前设定的目标,被迫退出战斗,所以大家不愿提起。关于邸平里之战,王树增在《朝鲜战争》中是这样说的:
“对砥平里攻击的停止是在中国基层军官的坚决要求下决定的……在中国军队的战史中,下级指挥员在战斗中向上级指挥员提出不打的要求,砥平里属罕见一例。”
那么,这里为什么要对大家不愿提起的这一仗详细介绍呢?这是因为,邸平里这一仗,充分表现出中美两军的优点和缺点。了解邸平里之战的经过,能更深入地理解朝鲜战争。我军虽然失利,但鲜血并没有白流,换来了丰富的经验教训。人们往往从错误和挫折中能够学习更多、收获更多。邸平里之战对于中国军队的成长,可谓影响重大。
美军第10军第2步兵师的第23团,在第二次战役中差点被中国军队包围歼灭。当时,迅猛出击的中国军队把美军打得乱七八糟,第2步兵师遭受的打击尤为沉重。9团和38团被中国军队分割包围,大部被歼。23团也遭到中国军队猛攻,几乎招架不住。23团的运气在于,他们有一位优秀的指挥官——团长弗里曼。
面对中国军队的凌厉攻势,在弗里曼指挥下,23团选择了正确的撤退方向——他们没有向南撤退。如果他们向南撤退,就会像其他美军一样,落入中国军队的包围圈。中国军队早已翻山越岭抄近路,在美军南撤道路两侧的制高点等着他们自投罗网。大部分美军部队就是在撤退中遭到中国军队这种“居高临下”的打击而瓦解崩溃的。
23团决定向西撤退,距离上绕了一大圈,但因此躲过了中国军队的包围,成为第二次战役中损失较小的部队。虽然如此,23团中很多参加过二战的老兵,还是把性命丢在了北朝鲜天寒地冻的大山中。
23团的团长弗里曼,和中国很有渊源。庚子事变以后,按照辛丑合约规定,美国在中国驻扎了一个团——著名的美军第15步兵团。这个第15步兵团在中国驻扎了很长时间,出了好几位名人。著名的马歇尔和史迪威都出自这个团。弗里曼1931年加入15团,在中国驻扎了好几年,学会了汉语,算是个中国通。
由于在第二次战役中表现出色,在第四次战役中,23团被李奇微委以重任,是先锋部队,冲在最前面。1月下旬美军开始向北出击,到2月初,23团抵达邸平里。这时,23团已经前出到美军主力部队之前20多公里——有孤军深入之势。
随后,中国军队展开了对美军的反击。冲在最前面的23团被中国军队抄了后路,包围圈渐渐收拢。面对中国军队的攻势,其他美军部队节节后退。不过,这种后退是李奇微的既定部署。李奇微知道,战线越往南,中国军队的后勤越吃力。
李奇微参加过二战。对后勤的重要性,他有深刻认识。诺曼底登陆以后,决定美军进展快慢的,就是后勤支援的力度。因为有这个经历,李奇微敏锐地发现了中国军队的后勤劣势。他打算充分利用这个劣势。遇到攻击,就主动后撤,等到中国军队后勤跟不上,物资耗尽以后,再反击。
但是,当23团向他请示,要求也后撤时,李奇微却说,不。他要求23团在邸平里坚守到底。
对李奇微的命令,弗里曼深感意外。这不是让他们23团等死么。要知道,当时,中国军队三个军超过9万人,正在向邸平里包围过来。三个军打一个团,这仗怎么打啊。
那么,李奇微是怎么想的呢?
李奇微此时的想法,是理解邸平里之战的重点所在。可以说,如果没有李奇微的坚持,就不会有邸平里之战这个朝鲜战争最重要的转折点。
李奇微的想法主要有以下几点:
一,这时候的23团,与其说是一个团,不如说是半个师。由于担任先锋任务,加之李奇微很看重23团,给他们增加了大量兵员和装备。这时的23团,除了自己的三个营以外,还有一个战斗力很强的法国营和一支突击队。装备上,增加了重炮营、十几辆坦克和工程连,总人数已经超过四千人。
李奇微知道,23团已经成为一个战力强大的加强团,而绝不是个普通步兵团。
事实上,正是23团这一个团的概念,误导了中国军队。中国军队以为,邸平里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三个营组成的步兵团。三个军九个师的部队一冲,邸平里就拿下了。哪里想到,这个23团的战力其实非常可怕。
二,邸平里虽然是个小地方,但却是个交通要点,一条铁路和几条重要的公路经过这里。放弃邸平里,对美军来说,可以接受,反正他们要向南撤退,但中国军队却必须攻下邸平里,否则,接下来的向南进攻就会很难受。李奇微断定,中国军队不可能绕过邸平里,把23团这么一支强大的部队留在身后,那可真是“如芒在背”啊。
三,这是重点所在。邸平里之战,是李奇微想要的那种“正面相撞”的战斗。在此前的战斗中,美军败多胜少,一路后撤。士气大为低落,甚至对中国军队已有畏惧情绪,认为中国军队不可战胜。
李奇微深知,美军要想在朝鲜半岛站稳脚跟,不被赶下大海,就必须振奋士气,发挥美军装备上的优势,正面击败中国军队。这是一个战略级别的重大决定。当时在朝鲜战场,中朝军有士兵数量优势。李奇微就是想要看看,到底是你的数量优势厉害,还是我的装备优势厉害。这种比较,只能通过一场血火大战,才能得出明确的结论。邸平里的23团实际上成为李奇微的“诱饵”,把中国军队吸引过来,美军充分发挥自身的装备优势,和中国军队来一场硬仗。
如果23团这次能阻挡住中国军队的进攻,那么,李奇微对中国军队战力的判断,就是准确的。美军就此找到了对中国军队的克敌制胜之法。
所以,李奇微要求23团不得后退,就在邸平里原地设防,等待中国军队来进攻。大家好好厮杀一场,看看到底谁厉害。
李奇微善于带兵,确实不同一般。在这种时候,他不是坐在司令部里给23团发个命令而已,而是直接坐直升机飞到23团阵地——也就是中国军队的包围圈里,当面去向弗里曼解释要求23团坚守的战略考虑。
出了说清楚自己的战略考虑意外,李奇微还保证,会通过空中通道向23团提供充分的补给,并且,已经命令附近的美军尽快来救援23团。23团要做的,就是在邸平里扛住中国军队的攻击两天。两天之后,地面援兵就能赶到。
更准确地说,是扛住中国军队两夜的进攻。由于美军的空中优势,中国军队只能在夜里进攻,天一亮就要休战,否则就等于给美军飞机当活靶子。
邸平里之战,就是1951年2月13日和14日两天夜里的中国军队的攻击和美军的坚守。
23团是在2月初到达邸平里,接到坚守的命令后,23团构建了一个坚固的防御阵地。邸平里这个小地方已经被炸成废墟。在这个已成废墟的小镇上,23团建起一个南北400米东西200米的长方形防御圈。各种轻重武器密密麻麻摆好,散兵坑挖好,阵地前面架设铁丝网和报警器。
如果中国军队有重炮,这种小阵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轰平。可惜,当时中国军队没有重炮,只有步兵携带的小型迫击炮。开战以后,这些迫击炮虽然大量击中防御圈,炸坏了美军不少沙袋和简易房,但毕竟炮弹太小,破坏力杀伤力不够,不能摧毁美军的防御圈。实际上,美军就是因为知道中国军队没有重炮,才敢于这么在“小长方形”里坚守到底。
美军在邸平里确实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。一个重要的细节是,美军包括重炮在内的各种武器,在防御圈里都设置为可以向四面八方开火,而不是只能向前方开火。这意味着,如果某一侧阵地被突破,对面阵地的武器可以掉过头来“向内开火”。美军宁可向战友开火,也要消灭突进阵地的中国士兵。
而且,美军有105毫米和155毫米的重炮。这些重炮不仅威力巨大,而且射程很远。开战时,这些重炮延伸射击,不但可以打击正在进攻的中国军队,甚至还能打击远处正在集结准备进攻的中国军队。
一到白天,美军飞机就源源不断地运来各种弹药和补给。美军出动几十架运输机,一次就能运来一两百吨的物资。美军的各种轻重武器,从士兵的步枪、机关枪到重炮的炮弹,都多到用不完。各种食品被服也是堆成山。重伤员,也能用直升机送到后方。
总之,23团在邸平里构筑的防御工事,其火力之强之密,都是空前的,也肯定是中国军队此前不曾遇到的。可是,对这一点,中国军队并不充分了解。2月13日天黑以后,中国军队按照此前的战法,向23团阵地发起了进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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